【無日】
本文純屬腦補,設定地門乃是墨家的衍伸組織,因此其教義亦為墨家衍伸;但與黑水城一系的墨家又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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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暗界,不見天日。
此間是地之深淵,淵之盡處,窅冥無極。
此間之人,俱已再世非人。
地底河流蜿蜒曲折,不知何起,順地脈流淌匯入地門,地勢陡降,沖出一段淺瀑。
四十二號時常立於淺瀑之側,注目沉思。
他白皙俊秀的面容和鬢角早生的華髪,起初讓這裡的人誤認是個慣會憂國憂民的斯文書生;有那麼些閒到無聊的武人前去撩撥試探幾番,才發現分明性情沉猛剛烈,武學亦有深厚根基。
一來二去,他倒是與一群意氣相投的武人結交,時常談笑切磋;四十三號辛苦弄來的酒也只肯跟他分享。
地底荒涼,一無所出。而組織中雖不至物資匱乏,於暖身、飽腹等實用目的之外的奢侈用度則十分少見。
沒人知道四十三號到底是怎麼弄到的酒,想來是祭祀用的珍釀,卻不知是偷、是騙,還是如何獲得。
四十三號和四十二號是同時入的組織,早於他們的成員還記得他們起初幾乎奪命的重傷,想來是極好的交情。
但那都已經不重要了。既失卻所有記憶,便不再糾纏於前生的情仇恩義。如今他們只是兩個編號,和組織中其他編號毫無差別的普通成員,縱然他們自動自發地顯得更為親厚。
背後傳來破空聲,四十二號沒有回頭,揚臂接下飛來的酒罈。
四十三號故作大驚小怪地咋呼幾句,自找個石頭坐下。四十二號仰頭喝了幾口,將酒罈扔回他手中,他便一邊灌著,一邊陪四十二號望著淺瀑發呆。
失卻了前生的記憶,反而會不經意間就陷入沉思,似乎是想從空茫的腦海中撈取過往的一鱗半爪。
安靜不到一會兒,四十三號卻是坐不住了,跳下石頭,來來回回繞了幾圈,張口剛要說話,只見四十二號舉掌擊水,將淺瀑逆流倒沖而上。‘
「唉唉唉,你又來玩這招了,甘有那麼好玩喔?」四十三號甩甩被水花飛濺沾濕的紅髮。
四十二號望向自己的掌心:「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回溯水流,卻無法回溯自己的記憶。我總覺得有很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卻不記得那是什麼。地上的世界,我到底遺落了什麼?」
「安啦。組織裡人人不都是這樣。既然說是遲早用得上我們,總還有回去地上的一天,到時候再去想好了。」四十三號揮揮手,「說不定啊,還是永遠不記得比較好。」
「說得好。」另一人大大咧咧地踏步而來,手中居然也拎著一小罈酒,「想太多可是容易老啊!」
「一天到晚皺著眉頭的人有什麼立場說啊!」四十三號驚呼,「哇哇哇,你這是打哪弄到的酒!」
「你們只有酒,我可還有下酒菜。」來人從懷中摸出幾個油紙包,擱在石頭上打開,一包炒花生,一包烤藕片,一包炸脆骨。
「你才來幾天啊!怎麼就這麼神通廣大。想當初我為了弄點酒可都是……」四十三號目瞪口呆。
四十七號是不久前才被送來,來時傷及心脈,堪堪就死。組織給他做過搶救、餵下『斷情忘生』,便交給四十三號療治。
雖然不記得前塵過往,諸人的本事卻都仍存,除了武學之外,四十三號還擅長醫術,甚至會點奇門遁甲。作為組織裡唯一的大夫,偶然就會被派給這種治傷療病的工作。
待到四十七號醒來,竟是個更高明的大夫,四十三號便樂的再也不當醫生,悠閒逍遙、每日遊蕩。四十七號倒的確是個兢兢業業的好醫生,只除了——
「作為大夫,辛辛苦苦地出診,索取些報酬不為過吧。」四十七號嚼著炸脆骨回答。
「我靠!之前我當大夫時可沒要過這麼貴重的報酬!」四十三號倒也不客氣,不管多貴重的花生,抓起一把就扔進嘴裡。
「喂喂喂,我請你們一起吃是咱的交情,你也別這樣浪費我來之不易的食物啊!」
四十二號也走上前來,一把搶過四十三號懷中的酒罈喝乾,取了幾片炸藕入口:「多謝。」
三人吃吃喝喝,說笑了一陣,卻又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
水流聲,瀑落聲,迴蕩在陰沉無日的空間中。
「喂,四十七,你是當真不在意曾經地上的過往?」還是四十三號先開了口。
「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晃晃手中所剩不多的酒罈,四十七號靠著石頭坐下,「既然再世非人,再重要的過往都已不存了。」
四十二號握住拳:「倘若,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忘卻的重要之人呢?刻骨銘心也敵不過一顆小小的丸藥?」
「刻骨銘心?無論如何?」四十七號仰頭,「無論如何都已是忘了啊!雖不知組織的用意,不過,也只有拋恩、捨仇,才能對地上之人一視同仁吧!」
望不見天,極目窅冥。
地上究竟何人何事,也不過,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