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杏默)治愈六題
治愈六題:《手的溫度》《你的味道》《我中有你》《家常菜》《彼此的氣息》《耳畔私語》
標「限制」只是為了表明這不是清水……(遠)
注意:本系列報社向。
因此,只有「題」是治愈的。至於內容,也許致郁。
不過,每篇若略過「※ ※ ※」之後的綠色內容不看,那確實真正是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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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溫度》
杏花君有著一雙屬於醫者的手,溫暖乾燥。
無論是診脈、施針、正骨、推拿,這樣的手靈巧而穩定,又能令病人精神放鬆、情緒緩和。
默蒼離的體質偏寒,加上蒼白的膚色,只要天氣稍冷,就給人一種冰雕雪塑的錯覺。
無論藥補、食療,想要給他改善體質也收效甚微。即便身為神醫,杏花君也只得用最簡單直接的方法,用自己始終溫暖的手握住那冰冷的十指,或者將整個人都納入懷中。
對於這樣的人體暖爐,默蒼離從未有所表示。但這些年來,多少已是習慣成自然,不知不覺,有意無意,覺得冷時便會隨意地向身邊人靠得更近,手上總會收穫溫暖雙掌的包覆。
他熟悉那雙手的溫度和觸感,無論是指掌交纏,還是捧起面頰的摩挲,又或者情動時遊走周身的愛撫。
在他漫長而艱難的道路上,在他短暫而殘酷的一生中,那雙手的暖意提醒他終究不必孤獨一人、不是冰冷一身。
※ ※ ※
握住劍柄的手沒有絲毫抖動。
握住這隻手的手卻不再穩定。
手背上傳來的溫暖依舊,一如每一次交握,從指掌、透遍全身,熟悉而依戀。
即便是緩緩鬆開後,殘存的溫度仍未被雨水澆去,正如噴濺在臉上的鮮血,熾熱入心。
他閉著眼,舉著劍,紋絲不動。
直到手的溫度冷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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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味道》
和所有大夫一樣,杏花君的身上總是縈繞著藥草的氣息。
病者聞之心安,躁者聞之心靜,鬱者聞之心平,悶者聞之心清。
默蒼離,聞之心寧。
對默蒼離而言,杏花卻不僅是那股藥草的味道。他生火做飯,會染一身油煙味;他撥珠算賬,會滿屋子紙墨香;他淺飲小酌,會言笑中酒氣醺。
而在枕席上、床笫間,當他們肢體交纏、氣息交融、情慾交匯,那熏染瀰漫彼此不分的,是真真正正,他的味道。
無論哪種味道,都是那樣鮮活而美好。
※ ※ ※
傾盆滂沱,沖刷著劍鋒,帶落殷紅滴滴入土。
大雨本應沖散一切氣息,卻反是將倒地之人身下洇開的鮮紅流淌蔓延。
執劍之人閉目深吸,仿佛充斥在天地間,他最後留下的,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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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有你》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像這樣小兒女的閨房情話,默蒼離本是從未聽聞過。
墨家鉅子身負重任,而他自幼早慧、博聞強識,遍閱群書,卻均為聖賢高論、陰符韜略、正史稗聞;其他風月纏綿、花間文字,自然無暇稍涉。
當年一役過後,他養了很久的傷。為了強迫他休息靜養,杏花君收走了他病床邊所有的書卷、紙筆;甚至為了盡量打消他還可能的勞神苦思,還找來了好些輕鬆簡潔的趣聞軼事、小說話本,硬是塞給他看來解悶,或是唸給他聽來分神。
其實若他真的忙於佈局,這種干擾根本無效。但既是一時無事,他也沒浪費那一番苦心,便拈了這等閒書來略作休憩放鬆,仍有心情餘裕偶作打趣:『杏花,原來你平日,盡是看這些淫詞豔曲。』
他也未想到,這些閒書中竟也能有些詞句留在心裡佔了一席。
『情多處,熱如火。』
當唇齒間糾纏著口舌,當耳畔縈繞一聲聲低沉的「蒼離」,當髪冠滑落而衣衫鬆脫,當肌膚緊貼愛撫遍身,慾火熾燃的腦際便浮現出曾聽對方唸過的詞句。
『一齊打碎,用水調和。』
他回以唇舌津液,回以混亂失控的喘息,回以覆蓋薄汗的身軀放鬆依附,回以輕重難辨的擁抱和摩挲。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感受著體內的一下下律動和擴散的一波波情潮,他並無意抑止喉間溢出的誘人呻吟,和催情般斷續的聲聲呼喚「杏花」。
『生同一個衾——』
※ ※ ※
劍鋒透胸而過。
完成了一生的使命,默蒼離放空的腦際,又斷續浮出那些纏綿詞句。
鮮血流過劍鋒,於劍尖落下,滴滴入土。
「墨狂,已染他之血,奪他之魂;此番,亦飲吾之血,攝吾之魄。」
「生既已同衾擁臥,死縱不得同槨安眠,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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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情詩為元代趙孟頫妻管道升所做。本篇並未引用全文。
我也未曾想到第一次寫杏默的床戲竟是在這種情況下……遠目……
2013-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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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菜》
冥醫原本並不擅烹飪。
他隻身在江湖走動,四方行醫,或者風餐露宿,或者客棧打尖,路攤食肆亦可嘗鮮果腹,本就不需自己開伙。
偏偏誰叫他醫者仁心,見不得有人飲食無序還單調偏食;何況此人體質虛寒,若要好好調理,藥補不如食補,還得從每日的飲食上下功夫。
於是堂堂冥醫杏花君,洗手作羹湯。
烹飪之事看似簡單,卻大有學問。如何搭配葷素、平衡營養難不倒大夫,更重要的卻是如何調配滋味。既要起到調養補益的作用,又要色香味美;畢竟吃飯不是吃藥,燕鲍翅参也比不上精緻可口的家常菜。
好在世間事大抵相通。配藥講究個君臣佐使,煎藥講究個器皿火候,推而及之,烹小鮮亦不過如是。
不出旬日,杏花君便已燒得一手好菜。
作為墨家鉅子的私人廚師,他得到了這樣的評價:「上得廳堂,入得廚房。賢惠如杏花,當真宜室宜家。」
對此,杏花君總會以「再練瘋話,餓你三天!」作為回應。只是這種威脅向來僅限於口頭;每一餐都以讓對方胃口大開為成就,又怎捨得真讓他捱餓。
又何況,這類調侃之辭,也只有在局勢安定、稍作閒暇之時才可聽得到。
更何況,口頭吃了虧,杏花君也總有別的辦法能夠好好地「算賬」。
※ ※ ※
「盟主,大夥兒打了些野味打打牙祭,您要不要也來嘗嘗鮮?」戰事間隙,天擎峽的義士與苗兵倒是前嫌盡棄、打成一片,也沒忘了他們崇敬的新任武林盟主。
「不用了,多謝。吾尚有戰策待擬。」雖說是無暇,但見那鍋中油膩、燒烤粗糲,被養刁了的胃口也確實勾不起食欲。
留眾人在峽中大快朵頤,默蒼離登上高地,就著清水隨意啃了幾口乾糧果腹,再次確認地形、推演戰陣細節。
再無一人,會為他的三餐盡心費神。
2013-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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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的氣息》
冥醫手上有一個最麻煩的病人。
就算是神醫也得講個望聞問切,觀其色、察其息來發現病情,動手診脈反而只是最後的確診步驟。
但偏偏此人一貫面色蒼白,又對萬事無動於衷,偶然露出的表情變化也不過為配合話術的出演,就算是經驗豐富的大夫也無法從他的面容神態看出他是不是有所不適。
相識之初,曾有一次連冥醫都信了他滿身腥污全為敵血,甚至揮退下屬後只剩二人獨處也未察覺異狀,直到這人一邊更衣一邊痛得失去意識,杏花君這才發現他衣袍遮蓋下血肉糜爛的傷口。
被這樣嚇過幾次之後,杏花君也長了經驗,往往不需多問,便能從這麻煩病人微妙的氣息變化察覺小恙。
只是這也帶來了很大的副作用,有時杏花君不免過於疑神疑鬼,即便對方當真無礙,也總懷疑他在強撐,硬要把脈確認,又擾了人沉思佈局,少不了被呵斥。
即便如此,也好過放任他病了也不治療。被兇了的杏花君免不了口頭抱怨,心裡仍是安心高興。
明明墨曰兼愛,而「自己」也是天下蒼生的一部分,怎這墨家鉅子卻從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連日陰雨,寒氣透骨,就偏有人為了察看戰局而冒雨跑去山頂吹風。西劍流這局又不是他在管,還把自己搞得一回來就發了高燒。
杏花君一邊抱怨,一邊細緻周到地把人安頓好,施針灌藥、擦身冷敷,折騰了一整晚。終於看著他安安穩穩地裹在被子裡沉沉睡去,鼻息由濁轉輕,燒也漸漸退了,杏花君才隨意睡了會。
誰知第二天,他只是出去煎個藥的工夫,回房就看見這麻煩的病人又坐起身,靠在床沿寫寫畫畫。
「默啊蒼離!你給我躺下休息!」杏花君大聲吼。
「安靜!」頭也不抬的回應,卻不容抗辯。
「我管你在不在佈局!起碼把藥喝了再說!」氣得將藥碗重重擱在案几上,其實卻小心地未灑出一滴。
默蒼離沒再出聲,皺了眉,倒還聽話地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杏花君趁機抓了他另一隻手腕按了脈,病勢確實輕了不少,只要好好在屋裡坐著,別再跑出去淋雨吹風,也就隨他去了。
相安無事到天色擦黑,用過粥食,覷著默蒼離神色應是已經忙完,杏花君催著他洗漱睡下,診過脈仍不放心,俯下身貼上額頭。
感覺到額角相觸是恢復了平日比自己略低的體溫,而相交的鼻息也不再帶著異樣的高熱,杏花君放了心,看來燒是徹底退了。
「湊這麼近,你不怕過了病氣?」默蒼離合上眼,隨意地問。
好嘛,有心思閒聊,說明他是真的忙完了,不用擔心一會閉目不語卻其實整夜構思而未眠。「哈,我是大夫,身強體健的,這點病氣哪染得了我!」
「是嗎……」
杏花君剛要直起身,卻不防又被拉住衣領扯了下來。「你這——」話未出口就被身下人堵在了唇裡。
杏花君努力試圖拉開彼此已漸漸紊亂的氣息。
「蒼離啊……你還病著……」
「你說,你不會被傳染。」
「……」
沒讓杏花君多擔心,第二天那個麻煩病人的感冒確實已好了。
只是換了這位身強體健的大夫,發著燒去給自己煎藥,還為了怕再次傳染回去而不敢進房。
※ ※ ※
無法再吐出言語的雙唇被雨水沖刷冷透。
最後印上一吻,也不再有氣息相交。
收好墨狂,默蒼離嚥下喉頭湧上的血塊。
止戈流一陣損耗過度,外傷未愈,內傷翻騰。無妨,剩下的時間不多,足夠支撐。
他要重新站到眾人之前引導局勢。
不會有人看出他負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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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幾個字寫了八九個鐘頭……orz
總覺得過於傻白甜了一點。但還是很想這樣寫……
2013-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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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私語》
默蒼離常常會從噩夢中醒來。
世人常用「滿手血腥」來形容罪大惡極之人。而在他的夢中,又何止雙手染血。
一步一印,漫漫血途,災劫纏身,踏骨履骸,最後陷在腥稠的血沼中,不能動彈,無法呼吸。
那是傳承千年的重任,也是積累千年的罪愆。
然而他已經習慣了。
冥醫治療過無數病患。
疾在腠理,湯熨可及;疾在肌膚,針石可及;疾在腸胃,火劑可及;就算是疾在骨髓,病入膏肓,以他掌生握死傳人之能,也可拚得閻王低頭。
但若疾在心中,又有什麼辦法能拔除這根植千年的心病。
何況他自己也是心病深種。
杏花君從不做夢。
依稀記得年幼時初逢巨變,村中腐屍歷歷,剛剛拜幽冥君為師的那幾年,他還常在噩夢中驚懼哭泣。
待得年長,待得他行醫佈藥,待得他看過越來越多的生死,他的夢便與他的心一同沉默,他的眼終夜長開。
他醫不好所有的人。他甚至醫不好身邊的人。
在他們相識之初,往往夤夜人靜時,一個從噩夢中掙扎醒來,一個在無眠中默默枯熬。
他們用彼此的體溫來化消塊壘,用彼此的撫觸來驅散惶惑,用彼此的喘息來掩蓋血氣。
他們用耳畔的喃喃私語來彼此安慰。
春秋幾度,他們相攜相伴,經歷了更多生死,製造出更多犧牲,成就起更多功業。
不再糾結於塊壘,不再受困於惶惑,不再去在意血氣,不再需要刻意的安慰。
默蒼離堅定從容,而杏花君灑脫風趣。
情熱、情動、情纏時的私語,是彼此間的信物。
※ ※ ※
『我的病,無藥可醫。』
其實他們都知道,心病從未消瀰,深埋在最幽暗的心海深處,一旦氾濫——
『恨我吧,和所有的人一樣。』
在永遠地失去意識前,默蒼離仿佛聽見耳畔熟悉的低語。
他報以永恆無聲的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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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篇的畫風好像出了點問題……
不過就是「一個破碎的我要怎麼拯救一個破碎的你」吧!(喂)
※ 「疾在……」那段化用自《扁鵲見蔡桓公》。
2013-12-12